张轶超：教育变革不能只依赖优秀的教师丨第四届“全人教育奖”

“一个有效的教育并不在于需要一群优秀的老师，而是一个有效的教育体系。”

▲张轶超 (”第三届“全人教育奖”得主，上海平和双语学校教师，上海久牵志愿者服务社创始人)。

本文根据 8月15日张轶超于第四届“全人教育奖”颁奖典礼上的演讲整理。

各位教育同仁大家早上好！非常感谢今天有这么一个机会和大家分享我的一些教育想法和过去一年来我所做的事情。

首先，我想问一个问题，大家觉得中国的教育是发展得更好，还是更糟糕了？从一些事件来看，会让大家有一种比较悲观的感觉。比如说最近发生的高考答案卷调包的闹剧，从这个闹剧牵扯出我们高考自主招生的系统里有很大的问题。自主招生要求在学术期刊杂志上发表论文，很多高中生为了达到这个要求而大量抄袭，我去网上搜了一下，在知网上有很多高中生发表的论文一看就不像是高中生写出来的，只不过是为了创造这么一个条件。

从这个方向来看，我们的教育是越来越糟糕的。

▲ 学生苏某的论文与他人专业论文高度一致

但同时，今天整个的中国教育本身又是有效的。因为在我看来，一个有效的教育并不在于一群优秀的老师，而是一个有效的教育体系，不管你是优秀的老师也好，还是平庸的老师也好，达到的效果都是一样的。

举一个例子，不管贫困的山区还是大上海，学生的初等数学的能力都是不错的，口算和加减乘除都没有问题。并且无论在我所认知的贵族学校还有山区学校，学生对权威的服从也都是一致的。所以我说，不管你是优秀老师也好，还是普通老师也好，达到的效果都差不多。那么，我们要去改变，究竟该怎么做？

教育变革不依赖于优秀的老师

首先我们一起来回顾一下整个教育的演进，从人类历史来看，知识水平发生晋升有四个时期；

第一个时代是口述时代，这个时代连纸笔都没有，拥有知识的人很少很少。举一个简单的例子，韦编三绝讲的是孔子非常勤奋读书，不断看《周易》，把串连《周易》的牛皮绳磨断了好几次。但还有一个解释，孔子只有一本《周易》，他只能看这本。所以说在口述的时代，文字材料书籍太少了，人们只能通过口口相传来传播知识。

接下来迎来人类跨时代的知识大爆炸的时代，开始出现了纸笔、纸张，竹简。在这个时代，老师除了用嘴巴讲，还拥有书籍，学生有纸张可以听写和记忆，人类的整体知识水平得到了大大的提升。

第三个时代是印刷时代，由于学生不再需要大量的时间去抄写了。课堂上老师和学生就有更多机会去互动、交流和辩论。

第四个时代，国民教育时代。在这个时代出现了新式公立学校，国家要求每一个人进入公立学校系统，整体的人类知识水平得到大幅度提高。

我们可以看出，在笔录时代、印刷时代和国民教育这三个知识水平大幅提升的时代中，导致这个变化的都不是老师，而是技术。

优秀的教育组织推动教育的变革

接下来我们来看人类在不同的时期，学校形式的变化。首先是口述时代，在公元前5世纪之前，知识的载体就是权威，就是老师。书写时代，公元5世纪到1世纪，新的知识的载体书籍出现了。第三个时代是神权时代，书籍被权威化，不管在中国的汉代还是西方的罗马，包括信仰基督教的罗马都有主流意识形态。接下来是14到18世纪印刷时代。再接下去就是民族国家的时代，以及到现在的网络时代。

在书写时代、印刷时代和网络时代中，都是个人书写时期，所谓个人书写，是个体获得技术能力，不管是用纸张、印刷还是网络，可以把自己对世界的理解呈现出来，并且放诸世界交流，这三个时代恰好是人类的知识和技术和思想大爆炸的时代。

在这三个个人书写的时代里面，真正影响教育的是不同的特殊组织。如果说在权威的时代，它的教育组织一般是官学，或者教会、公立学校，那么在个人书写的时代出现的则是大量的私人性教育机构，不管是私塾、大学（在欧洲打破教会教育垄断的新型教育机构）。我想说的是，我们进入新的时代，真正需要的是出现新型的教育组织。

今天我说，教育的变革不依赖于老师，但是依赖于优秀的教育组织，这些优秀的教育组织是由谁来建造的？必须是优秀的教育者来缔造的。

教育组织将重新构建未来教育的形式

我们今天这个时代完全不同于以往的时代，它的新型教育组织都有哪些新形式？

首先是网络学校，我们大家打开手机APP，能看到很多网络学校的APP。然后是前段时间非常火爆的纪录片《极有可能成功》中美国的High tech High学校的教育改革模式；芬兰的PBL项目式学习实践；还有由美国顶尖私立高中组成的联盟 Mastery Transcript Consortium(MTC)，它发明了一种全新的学生评价体系，会持续追踪记录、评估学生的 8 项能力。预计10 年内，这种动态的电子档案就会取代 SAT，成为全美大学录取新生的评价体系。所以在我看来，这些教育组织，他们将重新构建未来教育的形式。

因此，作为一个教师，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一点是如何在教育变革时代去创造新的教育组织，新的教育形式，为未来教育做出力所能及的努力。

教育变革的思考与尝试

接下来我要说一下我所在机构久牵做的事情。我们试图通过很多种新型的教育方式去构建未来的学习。

久牵的教育尝试包括：大百科全书、项目式学习、勇者之旅游戏和成长式评估，今天重点要讲的是“大百科全书”。

我们先来看看下面这幅文艺复兴时代的画《加纳的婚礼》，一般做艺术作品欣赏的话，我们会从艺术的主题、技法、风格等等这样的方面去进行欣赏。那么用“大百科全书”的方式，我们应该怎么去看待这么一幅画呢？

首先这幅画不仅仅是艺术作品，因为它是在具体的时空中存在的一个知识点，通过这样的知识点，我们试图去梳理他之所以能够在那样的时空位置得以呈现的逻辑联系。

它跟基督教有关，这幅画的主题是基督化水为酒的故事。但是历史上有很多关于这样主题的画，这幅画到底有什么特点？这幅画突出的是婚礼的世俗化，突出的是婚礼的奢华，如果没有繁荣的商业贸易，世俗化的主题就不可能得以呈现。

它跟古希腊的人文主义也相关，因为当时的艺术家还有其他的知识分子都渴望回归古希腊，它整个的绘画风格是贴近古希腊的。又比如，它和欧洲与中东的贸易有关，这个画的颜料来自哪里，画中的蔗糖是与印度贸易得来的。

所以通过这么一幅画我们构建一张知识之网，让同学们理解不同知识之间的联系是如何建立起来的。如果我们拥有的百科全书，是以一张知识之网形式去构建，学生在听到任何知识的时候能联想到别的相关知识，而所有知识都在这本百科全书里有它的时空位置。

什么是时空位置？举一个简单的例子，比如鸦片大家都知道是毒品，但在19世纪的欧洲鸦片是毒品吗？不是，是镇痛剂。在那个年代鸦片是一种药物，所以马克思说的“宗教是劳动人民的鸦片”，原意应是宗教是人民的镇痛剂，而不是毒品。当我们这样构建知识的时候，学生才有可能真正理解事物在他的时空位置的具体意义，并且由于这样的理解，学生才能不带偏见地看这个世界。因为当所有的知识都能找到时空的时候，偏见就会被真正意义地去除。

目前我们久牵也在尝试新型的教育方法和教育的模式，并且我想通过这样的教育的方法，能够真正意义上地推动这样的变革。因为我相信教育的变革真正的希望，并不在于我们努力把自己变成优秀的老师。因为无论在哪一个领域里，平庸的人一定是大多数，如果把全中国的老师都变成优秀老师这个是太天真的。但如果给全中国的学生全新的教育工具，他们就能够用全新的思维和形式去接近知识，从而去开创一个全新的时代。

这就是我想跟大家分享的，也希望能够跟各位教育同仁一起去努力的。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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